『驚』鬼怪短篇小說：湖神

冰蟲

嘛...先前因為重大考試的關係，小說停擺了一陣子，結果忘記回來喵窩了(炸)
所以，再一次登門道安
這次也是舊作，拙作一篇請喵們笑納XD~

---

湖神

想必大家小時候都有讀過〈金斧頭〉這則寓言故事吧？一位誠實樵夫的斧頭不小心掉入湖中，結果竟然有一位湖神浮出湖面，並拿出了一把普通的鐵製斧頭及銀斧頭，問樵夫哪一把是他的斧頭。

  誠實的樵夫馬上回答是那一把鐵斧頭。湖神卻沉入湖面，又再拿出同樣的鐵斧頭，另一隻手卻換成金光閃爍的金斧頭，再問樵夫相同的問題。樵夫不被金斧頭迷惑，依舊回答那把鐵斧頭才是他的斧頭。湖神因為樵夫的誠實，遂將金斧頭與銀斧頭全都送給了樵夫。

  最近，鎮內有一件類似這種「以廢物換寶物」之故事的荒誕傳聞流傳。

  小鎮的西方有一座大湖，在以前，還會有很多人划舟渡過那裡；但隨著馬路、公路等交通建設逐漸出現，現在的人已經鮮少會經過那。且根據鎮上的史料記載，那座湖在當時是賊寇盤據之地，有不少渡過這的遊人為之劫財並殺害，命喪湖中，導致那裡成了鬼故事特多的地方。就算現在已被規劃成風景區，但來這遊走的人潮並沒有因此明顯增加。不過由於最近傳聞蔓延的渲染，使得那裡的人潮逐漸變多。

  聽說是從一位喜愛釣魚的老翁開始傳開的。只要帶著釣竿和釣餌到湖邊，並拋入湖面，過沒多久，就可以釣到嘴裡塞滿黃金的大魚。這聽起來真是荒唐可笑，至少我是不會相信的。

  但是，還是有一群貪財到無可救藥的人，會去找那位老翁詢問詳情。而那群人當中，就有一位是我的朋友。他在得知這則傳聞後，就跑來找我，硬要將我拖去那名老翁的家中，從他那得到更多關於傳聞的情報。

  「就是這裡了，喂，我說啊，阿良，如果說我們真的釣到黃金魚，那我們不就發了嗎？」

  「抱歉呀，阿牛，我絕對不會相信那種鬼東西的。」那位朋友叫阿牛，其人嗜財如命，卻不務正業，成天只會想著要如何才能一夕致富。他這樣的個性，不只讓他丟了工作，甚至連女朋友都跑了，漸漸地其他朋友也愈來愈少。我呢，因為從小學開始就是他的同學，與他還有一份青梅竹馬的情誼在，所以他要想要做什麼，我都盡量配合他。

  這一陣子，我的耐心已快達極限。失業的阿牛沒有收入，只好靠借來的錢度過日子。可是他還是死性不改，每天都是吃飽睡，睡飽吃，不然就上網、買電玩遊戲，依然過著米蟲般的生活。

  「安心啦，釣到之後我一定會把錢還給你的！」阿牛用手肘碰了碰我的肩膀，滿懷笑容地對我說。

  問題根本就不是這個，真不知該說他是神經大條，還是愚蠢至極，反正我已經對阿牛感到相當無奈，撕破臉跟他吵架終究也是早晚的問題。

  眼前的這幢房子，就是那位漁翁的家，是一幢古早味鄉村風格的白色屋子。敞開的大門中，遠遠可以看見裡面的佛堂及上面的神像。

  這幢房子位在小鎮郊區，四周只有幾點人影走動，一片僻靜。掛在天穹的暖陽，相較於中午的焯熱沸騰，已漸趨和順，天氣也開始舒適起來，同時也將房屋的影子拉成廣大的長方形狀，掩蓋住我們。

「請問有人在嗎？」在屋外先喊了一聲，半晌之後，未聽見任何回應聲，我們遂自己進入屋內。

「哇！」步進屋內，我們才發現就有一位戴著斗笠的人坐在旁邊的木椅上，著實把我們嚇了一大跳。

「不好意思，我們不知道您在裡面。」我匆慌地低下頭，趕緊向老翁道歉。與此同時，也以手把正在挖鼻屎的阿牛的頭連帶背，給一起推彎成九十度。

「坐下來吧……」彷彿沒聽見我剛剛的道歉，看不見容貌的老翁，以他低沉的嗓音說。
  
  我們照他的意思，找了在他正對面的木椅坐下。環顧屋內，天花板上懸掉著古早木製風扇，牆發白得有幾處龜裂。隔著一張長方形偌大木桌，除了外頭照進的陽光，黑影完全覆蓋著這名老翁。

  「我知道你們要做什麼，是來要跟黃金魚有關的消息對吧？」身著泛黃白衫，滿是補丁的藍色長褲的老翁。破舊的外形，在闇黑之中卻給人一種神秘的感覺。僅見他瘦削如柴的手，順勢拿起他腳邊的鐵水桶，將之遞給我們。

  我跟阿牛一同朝水桶看進。一隻隻被挖空眼睛的死魚，呈現的是骷髏般的眼窩，它們散發著難聞的屍臭，彷彿它們正唱著悽厲的死亡之音，失去了生命的氣息。平常什麼都吃的阿牛，彷彿不厭惡這股味道似的，竟直接用手一一將桶內的魚群撥向一旁，宛若鑿洞，魚群中漸漸被挖成一個空穴，愈挖愈大。此刻，竟有幾絲金光透出，阿牛的眼睛瞬間變得炯炯然。
  「黃金？」阿牛簡直不敢相信，不要說是他，連我也覺得不可思議。在耀眼的金光中，阿牛早已興奮得全身顫抖，抖動甚劇的手從水桶中拿出了一塊手掌般大小的黃金。

  「阿牛，借我看一下。」我還是有點懷疑，所以叫阿牛將他手中的黃金給我瞧瞧。讓他把玩一下後，他也很乖巧地將黃金遞給我。我看了看，摸了摸，那金光閃亮得像把利刃，直刺眾人的眼睛，絕對不會錯，是一塊貨真價實的黃金。雖然我還是很納悶，那位老翁到底打哪來得到這些黃金的？

  「哼哼……嚇到了吧？那可是湖神賜給我的寶物呢……」尚未開口，老翁便沾沾自喜地向我們說著。

  「湖神？祂是誰？祂也能給我黃金嗎？」一聽到老翁的黃金是湖神賜予的，早已迫不及待想得到它的阿牛，激動地從木椅站起，壓著桌子大喊。

  「湖神，就是那座湖的守護神，在過去，有許多路過那座湖的人，慘遭在四周埋伏的盜賊給殺害，死後的屍體被丟棄在湖中。為了防止再有無辜的人被殺害，那時就有一個姓高的男子自告奮勇，願意為了眾人而犧牲自己，跟那些山賊搏鬥一番。男子的這項舉止，點燃了居民的鬥志，許多年輕男子自願加入討伐盜賊的行列，決心把他們趕出那座湖。經過一番激烈的戰鬥，居民終於獲勝，但那名起頭的男子，卻不幸被盜戝的亂刀砍死，屍體被剁成一塊一塊，並也被丟入湖中。居民們為了感念他，就在湖旁設了專屬他的廟，以此祭祀他，同時稱祂為『湖神』。」老翁緩緩地說著關於湖神的故事，在他敘述期間，我試著想要窺探出他的容貌，但那斗大的斗笠，以及那覆蓋住容貌的黑影，使我根本無法看見這位神秘老翁的全貌。

  「但是老伯，祂也只是傳說中的人物，怎麼可能會真的存在這個世上呢？」就算老翁霹靂啪啦講了一串關於「湖神」的傳說，我對於這種玩意兒，仍保持著懷疑的態度。

  「……」良久，屋內是一片靜默。我凝視著那坐在木椅上的老翁，像是一具死屍，一動也不動，神秘的形象中又增添了一番詭譎。

  「阿良，你就不要這樣了嘛。我看老伯伯這樣子的狀態，可不是在開玩笑哦！對吧？老伯。對不起啊，我這位朋友本來就不信邪。但我是相信的，能請你將黃金魚和湖神的詳情說給我聽嗎？」阿牛先打破這一片寧靜到令人覺得詭異的氛圍，可是從他那做作的言語中，能狗感受他那股想拿到黃金的渴望。
   「……既然小哥你都這樣說了，好吧……」接著，能聽到老翁深吸一口氣，之後就開始講著他得到黃金魚的經過：「那是一個涼爽的夜晚，每天我都習慣這樣，自己一個人到湖邊釣魚。那一天，恰好是傍晚六點，我坐在湖邊，垂著釣竿，看著浮標，等待著魚上鉤。忽然，湖面竟然出現波紋，可是不是浮標的波紋，是湖面『自己』出現了波紋。一會兒，一位長相看起來跟我一樣老的老人，浮出了湖面。」

「那老伯，祂就是湖神了？」阿牛興奮到竟然飆出大汗，雙眼緊盯著老翁，迫不及待想聽到下文。

冰蟲

「不錯，那位老人就是湖神，戴著斗笠，身著簑衣，像是一個隱居的隱者，給人一種神秘的感覺。」

  忽然，一竄冷顫蔓延。奇怪，老翁口中「湖神」的打扮，不就幾乎跟他的是一模一樣嗎？只是，這位老翁是穿著破衣，而不是什麼簑衣。突然，我竟然有一種「那位老翁就是湖神」的錯覺。

  「祂說，我是現在唯一會到那裡釣魚的人。每天都看到我獨自來湖邊釣魚，釣完後又獨自離去，這麼多年來，反反覆覆地這樣看著。自從人們建了那座廟後，有一陣子那座廟是人潮不斷，但隨著時光流逝，廟已是盛況不在。湖神為了讓人們能夠再度來到湖邊，恢復當年的盛況，就說了這幾句話：『只要拿著釣竿，丟入湖中，就能釣到塞滿黃金的大魚』。而我就先試釣看看，果真，不到一小時，就接連釣到幾十條這樣的大魚。」

  「老伯，不好意思，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？」老翁說最後的故事期間，我不斷思索著他講過的片片段段，將它們拼成完整的拼圖，完整的「湖神」故事。之後，我察覺到故事中沒有講過的部份。「除了湖神的廟之外，那些死去的亡靈，也有用廟去安撫祂們嗎？」

  「……並沒有設廟祭祀祂們哦。祂們可是沉在湖中，痛苦了好幾年呢……」第一次，我終於聽到老翁的聲音，有一點情緒起伏，先前他的聲音，就像是毫無生命般地低沉死寂。可是，他聲音有起伏的點，也未免太特殊了點……

  「呵呵，是嗎？那謝謝，問題問完了。」聽完老翁的回答，不知道為什麼，我有一股不祥的預感，但為了不讓對方知道我的慌張，我冷笑著回答。

  「哈哈，你那個是什麼問題啊？阿良。」等超久的阿牛，他早已提好釣竿和空的鐵製水桶，準備出發前往那座湖，去實現他的發財夢了。

  我沒有回答，只是默默地站起身子，微微地點頭：「那就這樣，感謝您的幫助，我們告辭了。」

  老翁沒有多說什麼，依舊像隻死屍般屹立不動。

  朝外頭瞧去，已是夕陽西下，倦鳥回家的時候了，阿牛的步伐非常快速，我也趕緊跟上他的腳步，試圖在走得稍微離這幢屋宇有點距離後，再把自己內心的想法告訴阿牛。倉促的步伐中，黃昏的烏鴉叫聲淒涼，我彷彿還能感受到，潛伏於屋中的黑影，正用他的雙眼盯著我們，雖然有戴著一頂斗笠……

  「喂，阿牛，我說啊……」走了一段距離，我們駐足於兩條土黃岔路的聚會處，右邊那條是通往小鎮的市中心，左邊那條就是通往那座湖。「可以，不要去嗎？」

  我的這一番發言讓阿牛的身體突然顫抖了一下，之後，他轉身看向我，表情有點不悅，說：「為什麼？為什麼不去釣黃金魚？機會難得，要發財就是要趁現在耶！」

  「阿牛，你試著想想，不覺得很奇怪嗎？我們住在這座小鎮已經這麼多年，卻未曾聽說過有湖神的存在。就算真的有，那為何不同時設立祭祀那些孤魂野鬼的廟，以便安撫祂們呢？再加上那位老翁詭異的舉動，你不會懷疑嗎？」

  「我不管、我不管！為什麼每個人都是這樣？我這麼想要賺錢償還債務，不斷去尋找賺大錢的方法，你們卻總都這樣阻止我！阿良，我以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，沒想到你也要這麼阻止我！隨便你吧！」像個孩子般發瘋地吼叫。

  只要提出的意見與他不合，他總都這樣，以為大吼大叫就能解決了事。老實說，我什麼也不想再管了，對於這種無可救藥的朋友，已經忍了多年，試著去改變他，但他卻都一直再重蹈覆轍。竟然能夠被錢財迷惑到如此地步，不好好地理性去分析這一件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。

  橘紅光暈下，地上有兩條影子，各自往不同的岔路走去。




  今晚的夜穹烏雲密布，看不到任何一絲月亮的光線，黑暗完全沉降大地，尤其在這無人的湖邊，更顯得安靜死寂。幾陣強烈的晚風拂過萋萋芳草，猶如厲鬼們狂妄的咆哮，它們為之懾服，害怕地發出沙沙聲響。棲在枝頭的貓頭鷹，發出咕咕的鳴聲，不時用它那瞪大發亮的黃色瞳孔，以及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轉的頭，窺探著黑夜。

  在這幽森之處，很難想像還有人會造訪這裡──一個身材微胖的人影，手提著釣竿及水桶，朝這走來。人影踏過湖邊的草地，踏出幾道窸窸窣窣的聲響。之後，停駐在湖岸，觀望著黑夜中那波光粼粼的湖面。

  「呼，就是這裡了，那一條路還真長啊！」阿牛喘了口氣，未幾，就整個人倒坐在湖岸旁。「真是的，阿良那傢伙，連他都要阻止我賺大錢，到時候我釣到黃金魚，絕對不會分給他的，哼！」

  「不過，這湖真的好漂亮。啊！還有那座廟……」阿牛一邊自言自語，一邊用手指著座落在湖旁的古廟。廟身不大，門的寬度大概只有一個人這麼寬，古色古香且小巧雅致。

  阿牛暫且忘記要去釣魚，而走向古廟。阿牛定眼細視，更可看見廟上方的匾額，鐫刻著「湖神」二大字。跨過門檻，廟內壇爐香已盡，只有幾只殘香還埋沒在爐灰中。

  廟裡祭拜的主神祇，即是湖神。祂的神像被擺在正中央，就跟老翁說的一樣。穿著簑衣，頂著斗笠，看不見祂的面容，被雕刻得是栩栩如生。在祂身旁的神祇，更是奇怪到了極點，有些神像的手竟然斷了，斷手的面容是一張害怕絕望的臉，眼睛竟然瞪大，而嘴巴張開；有一些是五官扭曲變形的臉，像是肉醬，整個五官糊在一起，根本不是正常人或神祇會有的面容；更甚至，有的直接是斷頭，或者脖子扭曲未斷的樣貌。

「天啊！這是什麼東西？」阿牛看見如此光景，著實被嚇了一跳，恐懼也漸漸爬上他的心頭。阿牛閉上眼睛，趕緊轉身離開這，快步離去的途中，背後是爬滿了疙瘩。

回到湖岸，阿牛設法忘掉廟裡那些詭異的神像，但愈不想取記起祂們，祂們就愈是會浮現腦海，揮之不去。

「青天高高，白雲飄飄，太陽當空在微笑……」最後，阿牛哼著〈快樂頌〉，想著快樂的事，靠著它們，阿牛竟然就把那些神像給忘掉了。要是一般人，絕對是馬上離開那座湖。

  「那麼，開始釣魚囉！」阿牛一聲喊下，就甩出釣竿的釣線，浮標便進入了湖面。浮標隨著湖面載浮載沉，阿牛興奮地盯著浮標，視線一刻都不敢挪開浮標。

  大概是剛剛處於精神雀躍的狀態，等了一陣子，阿牛突然覺得湖四周好安靜，只有貓頭鷹的叫聲和風吹草的沙沙聲。他的眼皮逐漸降下，快要睡著了。

  一個小時後，湖面泛起了漣漪，浮標動得甚為厲害，睏死的阿牛，看到漣漪之後，突然又恢復精神，撐大眼睛。「呀呼！終於，被我等到了，我的黃金魚。」

  阿牛開始轉動捲線器，收回拋入湖面的浮標。收的釣線愈多，阿牛就更加期待，那條嘴裡塞滿黃金的大魚。

  拉起釣竿，浮標也被拉到湖上的半空，阿牛的眼睛馬上挪至綁在浮標下的魚鉤。就在那一剎那，阿牛幾乎是說不出話來──他釣到的東西，不要說是魚了，根本就是一顆血淋淋的頭顱，尖銳的魚鉤吊掛在人頭的嘴巴，深深地刺進吐出嘴並拉長的舌頭。頭顱就像下午看到的魚一樣，沒有眼睛，而是逐漸趨於白骨的空穴，與阿牛四眼相對……

  「哇哇哇哇哇！這、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啊？」阿牛嚇得大叫，把手中的釣竿丟入湖中，兩腿早已發軟，跌坐在地面上。

  夜晚的事件，一波未平，另一波又起，這時，湖面又泛起新的漣漪，而且不只一個，是十幾個波紋蕩漾。接著，波紋濺起了水花，出來的是幾十個人影，浮在湖面上。

冰蟲

其中，那羣人影的正中央，是一名穿著破舊簑衣，頂著斗大斗笠的老者，就是傳說中棲身在此的湖神。

  「湖神！是湖神！」阿牛跪在湖前，像是看到希望般，急切地尋求湖神的幫助。「湖神大人，湖神大人，快、快救救我，這座湖，有……有……有一顆人頭啊！」

  湖神並沒有馬上回答，誰也不知斗笠中的那表情究竟是怎樣，只看得那嘴角微微上揚。「小子……你說的是這顆頭顱嗎？」

  忽然，阿牛瞥眼看向湖神身旁的人。「哇啊啊啊啊啊啊啊！」湖神身旁的人，一個接著一個，不是斷手斷腳，就是面容模糊，五官和在一起。全身腐爛，散發屍臭，如同行屍走肉。跟剛剛在廟裡看到的神像，根本就是一模一樣。其中一個斷頭的，將祂那形似白骨的頭顱，以祂腐爛瘦削的雙手裝上脖子，左右旋轉緩緩地與脖子重新連結，直到頭顱完全卡入脖子中。

  浮在湖面上的屍體，緩慢地飄向阿牛，阿牛嚇到已是無法奔跑，只能看著那沒有眼球的空穴，朝他接近。

  「不、不要啊啊啊啊啊！」膽小的阿牛哭得是一把眼淚，一把鼻涕。其實他是裝出來的，以為這種方式，就能搏取對方的同情，放他一馬。多年來，他都是靠這種方式，搏取別人的同情。

  豈料，屍骸並未卻步，反而移動得愈來愈快，而阿牛，還是一直假哭，懷有一絲的希望。但是，絕望很快侵入阿牛的體內，腐爛的雙手狠狠地掐住阿牛的脖子，用力向之施力。

  「不要、不要……咳──咳咳──」阿牛真的哭了，他完全沒有想過，他會落得如此下場，以前，他都靠自己的耍賴矇混過關，但現在，不要說過關了，甚至連性命都要丟了。「都是阿良！都是阿良！要不是那個傢伙沒有阻止我！我也不會落得這番田地！」

   屍骸下手的力道是愈來愈大，而阿牛，嘴裡一直唸著「不要」，就像是即將被菜刀殺死的雞一般，即便垂死掙扎，也只能感到無限絕望。

   「不要」的聲響趨於薄弱，換來的是因窒息感而無法呼吸的氣喘呻吟，棲在枝頭上的貓頭鷹，也朝湖邊窺探而來，牠的頭緩緩地逆時針旋轉。慢慢地、慢慢地，轉了三百六十度，宛若歪曲的人頭。這一剎那，看得一道血紅濺起，及聽見一道骨頭斷裂的聲音。

  爾後，頭顱降下……

   「哈哈，死吧！死吧！去死吧！被財迷心竅的愚蠢之人！看看當年，我們是如何被『財』給害死，成了現在這模樣，在湖裡痛苦了這麼多年。從現在開始，被我們殺死之人，就來代替我們，成為湖裡的魚糧吧！哈哈哈哈哈哈！」老翁，也就是「湖神」，他悽厲的咆哮劃開了整座湖泊，嚇得方才的貓頭鷹拍動翅膀，振翅而去……




  阿牛死了。被發現的時間是早上八點半，死在那座湖旁，而且死相悽慘，頭顱竟然與身體分離，他死時的表情，雙眼瞪開，充滿絕望。據推測，死亡時間是晚上九點。被人掐斷脖子而死，但終究是誰，有這麼異於常人的怪力，能夠將別人的脖子給掐斷？

  當下我的直覺告訴我，除了那名老翁之外，別無他人。湖旁根本就沒湖神廟，那卻在湖下撈到一具具腐爛的屍體，沉降在湖底幾十年，卻無化為白骨，實覺詭異。它們就是當年被賊寇殺死之人的屍體，沉睡在湖裡多年，總算能重見天日。

  其中有一具，身著簑衣，頂著斗笠，但都已支離破碎。從簑衣的裂縫中，還可看見裏頭有疑似衣衫的東西，就像是昨天見到的那位老翁的穿著一樣。

  阿牛的死並不會讓我難過，多半都是他自找的。另一羣去這座湖的人，都是在白天過去，而且釣了很久都沒釣任何東西，也沒看到有什麼湖神廟。令我和他們覺得吃驚的，是原本那幢老翁住的房子，今早過去看，房子竟然不見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孤立的墓碑，詢問當地的居民，他們說這裡本來就只有一座墓碑，沒有什麼房子，而且墓碑下沒有屍體，當初只是為了安撫死者亡靈用，以及給眾人製造的假象罷了，上面刻著：「高先生」。

  「小子，算你幸運……」和大家準備離開的那一刻。烈風吹來，悽愴的風聲中，有一道曾經聽過的低沉嗓音…